婆婆纳
文
江徐
久居尘世,闲赏庭前百花,静听风敲疏竹,乃算远忧近虑之外的一二清雅。实际上,养得一颗素心与闲情,适时逃离凡尘俗务,向生命这座庐山深处漫步,自会遇见幽微美妙的景致。一个人,择一隅,随心所欲地想一想日常所见花草的名字,品咂之下,各有意趣。譬如婆婆纳。单单把名字念出来的时候——哪怕在心中默念,po——po——na,就似乎不能不想起奶奶或者外婆,想起很多年前,外婆坐在北门口纳鞋底。那时候的孩子都穿家人做的布鞋,那时候的木门带有门栓。那时候,时光静好,不知寂寞。婆婆纳和油菜花一样,可作为乡村春天的代言人。譬如美丽月见草。别怀疑,它的名字就是"美丽月见草"。可见取名者对它有所偏爱。
但凡美丽的事物,都不会令人为之惊艳。美丽的事物总是平凡如常。美丽月见草,便是如此。不可道却又随处可见的禅,亦如是。
美丽月见草
譬如海棠。说到海棠,首先想到的,并非李清照的伤春悲秋,也不是苏东坡的款款深情,而是某个叫"海棠"的女子。
她可以有一双乌黑大眼睛,也可以有浅浅酒窝,话不能多,性情不冷淡,也不至于过分喧热。
这样的海棠,居住江南偏僻之地,住所不远处必有一座拱桥,拱桥上下形成一幅对称风景画,笔墨干净。
这个海棠,值得在春天约会,一期一会,频繁不宜。譬如八仙花。其名其形都让人想到佳节团圆,或者八仙过海。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,其实就是一种团圆。团圆是一个需要努力的结果,也是过程。
这种花,看起来丰腴圆满,不过它不香,甚至有点臭。但也似乎难以想象它清香隐隐或者芬芳馥郁的样子。
对了,我们只知道存在的事物,无法想象未曾出现的样子。梦就是这样。譬如木槿。它的名连同它的花,都像乡野村妇,淳朴本分,经历无几而显单薄,甚至有时木讷而缺乏必要的风情,也因此让人分外安心。
"山中习静观朝槿,松下清斋折露葵。"王维别墅前的木槿,想必多了几分佛气。譬如日本晚樱。樱花自是日本最盛,但是仅仅一个"樱花",也就平平淡淡无甚个性。"晚樱",似乎携带风的气息,而且是阳春四月向晚时分的风。那个时刻,天未黑,风微拂。
用一整个冬天慢慢积攒,经历一千次严寒,才有了重叠繁复的花瓣,就为了在晚春缓慢且富庶地飘落。何必呢?
鸢尾
譬如鸢尾。提到鸢尾,就想到友人说过的一句:马蔺要比鸢尾清瘦。鸢尾,这两个字的组合,很显清冷,似乎也注定了它不那么容易走入日常。有时候,只能说有时候,人如其名是有道理的。花也如此。
有一种鸢尾,颜色浅淡到苍白,望之,令人有片刻的茫然而生出想哭的念头。哭,不代表伤心,就像笑,未必愉悦。譬如风信子。它像一个宋词词牌名,又让人联想到日本俳句。"闲寂古池旁,青蛙跳进水中央,扑通一声响。"古池永在,水声一瞬。
风信子默默地开,默默地谢,有风无风,它都潇洒不起来。譬如一枝*花。也许植物学家那一天失了灵感,或者心情不佳,给它取了这么一个顾名思义的名字。不过它有大名——*莺,还有容易让人联想的字号——麒麟草。想想够幸福的了。还有很多很多,可以无限举例下去,玩一整天。只是清欢事久处之,也会让人像"一枝*花"的取名者那样,失去耐心。这些,也许无意义,只不过在心生莞尔的乐事中感受着,与己心为伍,自在清幽。
人,总要做一做无用无意义的事,人生才会有些意义。
江徐,
80后老少女,自由写作者
煮字疗饥,借笔画心
ID:jiangxv08
江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