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忙的中考前夕，每天都要六点起床去学校，每天都要穿过步行街，到朝阳路口坐四路公交。步行街晚上是酒吧的音乐飞扬，白天是菜市场的五色交辉。淡蓝色的晨曦中，新鲜蔬菜早早挤上了街头。菜农比我起得更早。有卖汉江鱼的，拖着长须的*辣丁还在竹篮里跳跃。有卖大樱桃的，从春天卖到夏天。
圆头的洋葱，嫩绿的小葱，深绿的南瓜，排列得整整齐齐。蔬菜如花般绽放。*土地上长出来的东西，怎么看都觉得养眼。我的目光被一个老妇人吸引住了。她面前不是葱蒜，也不是红的樱桃和绿的辣椒，而是一大垛码得整整齐齐的月季，和一小捆一小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栀子花。红的月季，白的栀子，在这些果腹的蔬菜中显得那么明艳。我仔细看了老妇人，半旧的灰白色西服，皱皱巴巴，和她的皮肤一样色泽黯淡，眼睛旁的每一条皱纹，都像大地的沟壑那样明显。多少钱一朵花？我弯下腰，拨弄着花。每一朵花都很鲜嫩，每一枝上面有一朵半开的，还有两个深红色的蓓蕾。清晨才摘来，很多花瓣上滚动着露水。一元钱两朵。我大吃一惊，这么便宜，花店里的玫瑰花要五元钱一朵。妇人面前的花很像玫瑰，颜色鲜亮，花瓣紧紧包裹在一起，叶子稀疏。她修剪的枝子都很合适，长短一致，下面的叶子摘掉了，显出花朵的硕大。
我说要十枝。老妇人帮我选择花，花上有很多刺，她的手好像不怕刺，而我一碰就会疼得钻心。十枝花选好了，她找出一个白色塑料袋，准备把花朵全部套上。我说，不用，就裹在花枝上。用塑料袋裹好的花枝，仍然扎手。她指着靠近花朵的地方让我拿，我发现那里的刺是比较少的。这个肤色黯淡、唇色发白的妇人，对花的习性和修剪如此熟悉。我忽然感到，那滴滴如血的月季花，似乎吸走了她身上的所有色彩，这个年逾五十的妇人，像一张旧墙画一样，在这个匆忙的街头，可以随时被风吹卷。我拿出手机看时间，在手机的镜面上，看到自己的肤色，也在逐渐黯淡下去。在每一日的早起晚睡里，在一年又一年的忙碌里，我渐渐如那妇人，被岁月的风沙吹成一张老旧的墙画。手持月季花，默默在城墙下等车，所有路过的人都朝我看了一眼，我知道那不是在看我，是看我手中的花。老妇人用心养育的花，竟吸引了这么多人的目光，每一朵花里，似乎都有了她青春时的影子。花会凋谢，人会老去，而精神的样貌是永不褪色的呀。以心血浇灌的一切事物，都可以继续蓬勃下去。
因这一束花，我到办公室收拾了书桌，扔掉了很多用不上的东西，给花腾出大大的空间。把茶罐、杯子、书放在花的旁边，每一个进办公室的人都说，这花真美。那个种花的妇人，听到这话，定会开心的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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