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月十号夜里,接到老金的口信,说既然梁子推迟一天到南沙,那我们就去老朱家玩玩,老朱家在万顷沙的一个村子里,离我住家不到半个钟的行程。
老金一早从番禺上地铁二号线,转上十八号线,下横沥站时不到11点,高速地铁老快了,不愁没位子,又稳又舒服,金爷相当地满意,接上金爷后,直奔老朱的定位地点界河桥,到了桥边,没有看到朱哥魁梧的身影.
金哥拨通电话,桥中间有个黑不溜秋的的家伙举起了手,慢慢地向我们走来,果然是老朱,手里捧着一瓶梦之蓝酒,老朱把车引入左侧的村道,在一片民居边,指着一个划好线的车位,让我停了进去。
走小道过桥,来到河涌对面的一片村居小路,两边都有房,水泥路面仅够通行一部小车,村里很安静,也很少有车从村道驶过,步行个百来米,一个开满炮仗花的小院,吸引了我,靠路边的一面墙上,炮仗花一簇一簇地从绿叶丛中探出头,过大铁门时,又一整溜地爬过了大门,下到另一边的院墙上,我刚拍两张照。
老朱就拉开铁门让我们进院,原来这就是老朱在乡下的家,院里开出了几畦地,准备种上东西,老朱说种啥都可以,看来他也不知道种啥,他不知道也很正常,因为这个房子是老朱太太的娘家,老朱借媳妇的光,顶多算是半个主人。
小楼盖了三层,还蛮新的,东南向贴着河涌,朱太家修了一条窄窄的步梯,通到水面,江景大宅配上简约版的私人码头。
爬藤下,树根茶台上蒙着一层厚灰,墙脚几盆月季花在冬日的阳光下,懒洋洋地晒着。
小楼大约有多个方,配上雅致的小院,舒服的让人不想离开,大厅隔出两块,大的做客厅,小的做饭厅,饭厅西边的窗前,有一个大长桌,桌上有茶和点心,还有各种杯杯罐罐,老朱说,这也是他的书桌,是他的创作基地,许多伟大的思想都是在这个桌上诞生的,这个普通的木桌,承载了这么多的任务,一旦老朱名扬四海,它这个文物一定价值不菲,老金坐上首负责泡茶,老手哆哆嗦嗦地给大伙斟茶,一个不稳,茶汁就洒到了桌面,我想给他提个醒,注意保护好文物。
茶过三巡,几大碗陆续上了饭桌,朱太的二哥掌勺,湿地粉藕煲羊肉,万顷沙的藕享誉珠三角,但和洪湖藕比起来,粉香感还是稍逊一筹,今天的小藕一节一节如擀面杖粗细,皙白圆润如婴儿的嫩肤,入口绵糯香甜,胜似洪湖藕,阿乐说这种藕平时没有卖的,因为湿地公园要清淤泥,是从湖底挖出的,老金对藕赞不绝口,米饭也不添了,夹起一根根整的,就往口里送.
蒸了两条鱼,阿乐说是大*鱼的表亲,野生纯天然,外面也是买不到,阿乐是朱太的二哥,大我二个月,早先他有一只小鱼船,经常从家边的河涌驶向大海扑鱼,去年才把船卖掉,专心在家照顾年迈的父亲,鱼身上浇有油汁和香葱,不咸不淡,肉质鲜甜,这道菜,我也是爱不释手,很快就把二尾鱼挑成了鱼骨架,还有一道烩的时蔬,也很美味,看来阿乐的烹饪水平确实很高。
阿乐话不多,问啥答啥,实实在在,阿乐的爷爷是越秀区的老广州,五十年前,他老爸从繁华的都市迁到了偏僻的渔村,关系挂在省供销社系统,老爸作为开荒牛,和无数的老牛们,把万顷沙这片海填成了农田,阿乐六岁时,搬到了这里,父母盖了一个二层的小房,养育着兄妹四人,老朱带我们参观一路之隔的小屋,小屋有四十多年,目前不住人,老朱清理了屋顶和房间,修葺后在此写作,写累了,就在一亩三分的自留地上培土插秧,摘果採菜,过农夫学者的悠哉生活。
菜地边上设了小门,推开门,就上了水泥小路,一边是民居,一边是香蕉林,老朱说这里适合跑马拉松,自然地貌田园风光,越跑越爽,河边是另外一个村,河面比河涌宽多了,偶尔会有机动船,快速行进,两岸有许多个零散的亲水平台,走一会,就走到平台上望一望,村里的喇叭播报着征兵通知,给安静的街道上带来了一点生气.
午后阳光如此明媚,居然看不到有人出来晒太阳,不过村街上可是干净,看不到一片废纸屑,这种卫生程度,完全可以媲美日本的乡村了,我问老朱,最近是不是有上面的卫生检查,老朱说这里这几年都这么干净,两个并排着的绿皮垃圾桶都挺干净。
河上有个水闸,我定位一看是十四涌,水闸有三层楼高,两边各有一个楼梯,两位大汉就地休息,不愿上梯,我欲更上一层楼,眺望千里目,河涌套着河涌,纵横交错,小河连着大河,环环相接,岭南水乡虽然没有江南水乡的精致和典雅,却有着更多的天然去雕饰的朴实的美感,五十年前的沧海被改造成了桑田,如今这美丽的桑田能不能保住,还很难说,十八号通到了这里,万顷沙处于大湾区的几何中心,随着时间的推移,十年后,高楼大厦会不会遮住乡愁。
继续前行,一条大江横卧眼前,这里是万顷沙的尽头,江对岸的右边是中山,左向是深圳,三地的边界,当年的偷渡客可能就是从这里,算好了潮水,半夜划到了香港。
江堤和江面之间隔着有十多米的距离,中间是水草和湿地,一艘艘大船来来往往,老朱说整一条大船顺着中国的海岸线走一圈,每天就着海鲜和啤酒的痛风大餐,经过大连时,顺便登岸,去老金的樱桃大棚尝尝鲜,老金说,买这条船,至少要花上几百万,有这几百万,都可以周游世界了,大家嘻哈一笑,都没认真,老朱提议大家拉下拉链,面向大江撒撒野,奉上一泡野尿,我考虑到三个人如果同时开尿,会不会太嚣张,就请老朱先尿为敬,毕竟老朱长我一岁,更有资格开个头,朱哥也不客气,标准动作一气呵成,朱教授的头上爬满了银丝,在江风的轻抚中,颇有些魏晋名士不拘小节的风采,我第二个亮相,面对大江,献上了一条热情的水帘,轮到老金,完犊子了,平时没有在主席台亮相的机会,猛一下进入舞台,竟然怯场了,左右四顾,亮不出绝活。
老朱在堤台沿边而坐,没有干不干净的顾忌,风吹走了灰,看起来挺干净的,我和老金陆续坐下,老金说要有红肠和白酒就美了,吹起牛来才过瘾。
我前几天才看过霍金的电影,他的《时间简史》,我准备找时间读读,老朱也写了一本《时空简史》,我问他和霍金先生的书有什么不同,老朱略微地深思了一下,很认真地告诉我,他的书比老霍的要好看些,就是会有很多人看不懂,也许这本书,五十年后才会受欢迎,我是有点半信半疑,主要还是担心我活不到五十年后的那一天。
几年前,陪老朱去国恩寺讲学,老朱送了我一本新书《禅定》,我才翻了几页,就被他转送给踊跃提问的同学了,说好了会补送我一本,后来也不了了知了,今天又陪他走又陪他撒欢,也不提一句送书的事。
绕回来的路,两边都是菜地,有部货车停在路边,师傅把成筐的西红柿往车上台,铁轨架长长的,一直铺延到菜地深处,我饶有兴趣地检阅了挂枝红柿和青柿,眼里浮现出儿时一个左闪,或者一个右闪猫入地里偷摘的画面.
老金说,现在的孩子太老实了,根本没有偷菜的经历,从这句就可以断定,老金小时候没少干这事,肯定是惯犯。
回到朱太的娘家,日头已经落下了大半,朱太叮嘱二哥出门买藕,阿乐骑着摩托一脚油门出发了,我们坐在屋里喝茶,老金讲起南海神庙里有韩愈的文章刻在了石碑上,老朱说韩愈的文章非常棒,不愧为唐宋八大家之首,最厉害的是目前正在使用的成语,有二百多个是他创立的,我上网一查,还真是这样的,如众目睽睽,业精于勤,异曲同工,朝发夕至这些耳熟能详的成语居然来自韩愈先生,真是佩服,还有苏轼先生也创立了许多的成语,如水落石出,明日*花,胸有成竹,雪泥鸿爪等等。
老朱一会剥一块巧克力糖,老金一会捞一块小酥饼,考虑到没有晚饭供应,大家都忙着补热量,老朱中午小酌的白酒基本上散完了,朱太确认安全后,趁天未黑,准备打道回府,兴尽晚回舟,老金随老朱的车回,我独自驾车在万顷沙的路上慢慢开,欣赏着窗外田园美景,原先也走过这条路,没啥特别多的感觉,今儿有了老朱娘家的根据地,对这里,一下子亲切了不少,期待着老朱下一次的邀约。
震涛